“大学生进厂打暑期工,很多时候都是‘哑巴吃黄连,有苦说不出’。”覃娟表示,由于很多工厂管理方认为,学生工时间短,好不容易教会他们如何操作,开学时又得回学校,还得再找人来代替他们的位置,不但影响整个生产线的产量而且还会给企业管理带来麻烦,所以不太愿意招收他们。面对这样的状况,大学生也只得委曲求全,明知道自己被坑了,也只能忍气吞声地接受。
进厂前,中介公司告诉覃娟,厂里每个车间都有空调,非常舒适,保护措施很好,上班都要穿无尘服,戴手套,不用担心任何个人安全问题。但进厂后,她发现车间环境和中介公司介绍的有天壤之别,一层上千平方米的车间才有两台空调,在深圳夏天的高温下,在里面上班就像是做汗蒸。而且工厂也没有发放无尘服和安全手套,有时候按压电子产品,上面如针头大的玻璃碎片会飞溅出来扎到手上或是掉进眼睛里,特别疼。
覃娟把这一问题向主管反映,主管不当回事地说:“下班自己买创可贴”。大概过了半个月,客户来车间考察产品,为了保证产品品质,满足客户需要,同时也为了提高产品的安全性,公司才给他们发放无尘服。
正常情况下,工厂每天都是早上8点上班,晚上8点下班,如果碰到赶订单,就得继续上班到晚上11点。
“那段时间,我们基本上就是上班做机器人,下班累成植物人。”覃娟说,工厂三点一线式的生活与学校截然不同,在学校上课如果迟到了,无非就是被班主任批评一下,而工厂的时间观念非常强,一分一秒都与金钱挂钩,迟到就扣工资,一个月基本没有休假,因此休息变成了一种奢侈。覃娟觉得,这短短的1个月,给她上了人生中重要的一课。
从贴标签到撕标签
田帅在桂林电子科技大学读大一,来自单亲家庭的他为了减轻母亲的经济负担,在亲戚的介绍下进了深圳一家电子厂打暑假工。
在工厂里和多数初中都没毕业的工友一起工作,大学生的身份并没有给田帅带来任何的优势或便利,反而让他感到不自在。论工作能力,他对流水线工作的掌握程度全然不及熟练工;论人情世故,初来乍到的他根本无法融进厂里的熟人圈子,时常会感受到工友对自己的疏离。
“大学生在工厂里,别人会觉得你很另类,会给你‘贴标签’,时间长了你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很差劲。”田帅说。
一次他做工时,车间班长突然着急地跑过来。起初田帅还以为是工作出了什么差错,当他一脸紧张地跟着班长跑到电脑前才知道,班长点错鼠标不小心将表格内容隐藏,以为表格的数据都被删掉了,急忙找田帅这个大学生救急。
在学校经常会用到Excel软件,田帅没几下就帮班长解决了问题。班长虽然会制作简易的表格,记得简单重复的操作步骤,但是对原理性、知识性的东西几乎一窍不通。后来,班长又问了调整行高列宽、表格样式的操作方法,田帅都详细解答,还给他推荐了网上免费的教程。
帮了班长几次忙之后,田帅感觉到工友们开始慢慢地接受他了。每天班长检查经过他的工位时,都会问问他有没有什么不懂的。在路上遇到认识的工友,大家也会主动跟他打招呼。
喻桥在东莞一家机械配置厂当车间班长。2017年暑假,他管理的班组分来了6名大学生,那也是他第一次与学生工接触。刚开始得知要招收学生工时,他其实挺不乐意的,“一帮什么都不懂的小孩能干些什么,总觉得他们是来添乱的”。
打工的学生主要负责研磨机械零件,将零件放到机器上研磨到规定的大小,每隔一段时间用分离尺测量研磨出来的零件尺寸是否合格,适当调整机器的研磨参数,最后将研磨好的零件泡油防锈。
在与学生工打交道的过程中,喻桥发现他们有因为工作累请假休息的、有对防锈油过敏影响工作的、有工作速度慢达不到产量要求的、还有的严厉批评两句就觉得委屈的,“幸亏他们在学校待习惯了比较老实,不然真的是一点儿都不讨喜”。
真正让喻桥对学生工改观的是,一次上夜班时,一名女大学生突然哭着跑来跟他说研磨时发现一批零件有问题。喻桥当时也没在意,只是让她去找技术员看看便打发走了。直到技术员过来跟他说那批零件真的有问题时,他才觉得自己之前对学生工的看法充满了偏见。事后喻桥得知,那名大学生之所以哭是因为她跟老员工说了几次零件有问题,不仅没得到帮助反而被斥责多管闲事。